顾伟国画作品

      前些年夏天，我常和同学玉去城东的沭河里游泳。下水的地方，河面宽约一千米，我们游过去，稍稍休息，或者一刻也不停地游回来，几乎天天如此。

      有一天，天气特别热，我们游到东岸，觉得特别累，就靠边休息。望着两米多高的河岸陡坡上，有棵柳树，柳条在风中婆娑，就想上去凉快。玉刚爬上去，忽的又趴下了，我被吓了一下，也立即趴下。眼前是一片瓜地，有甜瓜有脆瓜，远处好像还有西瓜，瓜地的尽头有一瓜棚，我们看了看，好像没有人。 玉匍匐向前，摘了前方的大甜瓜，又移向左边的大脆瓜。我趴在瓜地里，能听到“砰砰”的心跳，被瓜秧拉拌的胳膊腿，还有和西瓜样的大肚皮，都火辣辣的疼。都顾不上了，我也撅着屁股，爬向前面的甜瓜。玉见我也摘到了瓜，轻喊一声”跑～”，我们爬起来一转身就跳到河里，河水发出了“咕咚”、“咕咚”两声巨响，激起米把高的水浪，冲掉了一大块河岸泥沙，那片河水顿时成了泥汤。我们快速的游离了岸边，时不时地回头看看，岸上有没有人。

      游到河中间了，也没有见瓜地那边有人，放下心来。漂仰着，啃手里的甜瓜，真甜！玉说，一下子回到四十多年前啊，我也说，今天一不留神，又体验了一回偷瓜，还很刺激。玉也说了他小时候很多的偷瓜故事。偷西瓜，要两个人合作或三个合作，稍稍爬进瓜地，一个人站起来吸引看瓜人的注意，另外两人抱起西瓜就跑，每每得手；偷甜瓜脆瓜，会把自己的裤衩系上，装满了扛着裤衩跑。看瓜的人一般也不狂追，吆喝几声，吓唬跑孩子就算完事。

      我两手里都拿着个瓜，游起来太漂太滑，慢慢落到玉的后面。我正困惑着，看到玉把手里的瓜扔到自己前方，轮番划水的胳膊，一直驱赶着浮在河水上的瓜，瓜就像是被推着，一直向前。这一招也是儿时偷瓜最常用的，我也赶忙把瓜抛在前面，让水浪推着瓜前进……

      回到家，给老婆吃那偷来的瓜，问她甜不，她说不甜，我说是偷来的，她很惊讶地看了我半天，改口说甜、甜，问我在哪里偷的，还说她也想去偷一回呢。 

      第二天，我和玉又去游泳，我俩好像约好了似的，都穿了泳裤，（你别见笑，之前都是裸泳的。）相视一笑，说，我们送钱去。 我们游到一半，就看到对面岸上有人在瓜地里活动，不等我们游到岸边，看瓜老人早已经开始招呼我们上岸吃瓜。我俩上的岸，一边跟老人寒暄着，一边吃着老人给挑的瓜，真真的清脆香甜。 我们吃完瓜，从泳裤里掏钱出来，老人推脱再三不要，听说我们今天就是来还钱的，老人惊讶地说昨天就是你们俩？我们抱羞的答应着：昨天就是我们俩！昨天就是我们俩！

      老人说，他昨天中午喝多了，在瓜棚睡觉一直到天黑，不曾知道你们俩上来，也没有听到河水的咕咚声。今天去河边看瓜，好像是少了瓜。还说这些年种瓜，还是头一回有人偷瓜呢。好像看瓜和偷瓜，就是一对矛盾，没有了偷瓜，看瓜也少了很多趣味。我们俩听了，知道他没太在意，也就心安了。

      老人很健谈，是个老退伍军人，还在村里做过支部书记，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，直夸我们俩好体力，这么宽的河能游个来回。也说了一些他小时候偷瓜的事。他说，以前老百姓没钱，有钱也没地方去买，所以，那时候看瓜的人虽然都有洋炮，想偷瓜吃的人，看瓜人一般是不计较的，如果想偷瓜卖或糟蹋瓜的人，那就洋炮伺候了。

      老人在我们的坚持下收了钱，又给我们摘两袋子瓜。我们把瓜袋子放在肚子下面，省去了很多力气，两只手像划橡皮艇样划了回来。

      那么多的瓜，只能邻居、朋友们分着吃，也分享我们偷瓜的故事。我们的故事，又勾出了很多尘封多年有关偷瓜的故事。其中一位老同学的偷瓜故事，特别有意思，他说他父母都城里上班，他只有每年放暑假的时候，才回到农村老家，在爷爷奶奶身边快活一阵子。他的本家、邻居中差不多大小的孩子，就经常吆着他去割草放牛打猪食等等，也包括去偷瓜。 他第一次去偷瓜，穿着塑料凉鞋，是很阔气的。农村的孩子大多都光着脚的，那天正巧刚刚下过雨，田里路上都是泥。看瓜人一吆喝，他吓得撒腿就跑，结果把鞋子给跑丢了，回家后还挨了奶奶的数落，还拉着他去找了半晌鞋子。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四十多年了，他依然记得清楚：当天晚上看瓜人提着一筐瓜和跑丢的凉鞋，送到他爷爷奶奶家，好像还赔着不是，说不知道小叔叔来家，要不然早送瓜来了等等……这是个辈分比较晚本家，对城里来的亲人格外的尊重。这件事也经常让他想起鲁迅《故乡》，觉得我的丢鞋的同学，好像是当年的鲁迅的模样。

      我们小时候，处在物质极度匮乏的时期，就是农产品，也不富足，人们处在温饱线上，偶尔会饿肚子，小孩子调皮捣蛋地去偷瓜、偷枣……等等，也经常会被大人训斥或教训，俗话说，脸皮厚吃块肉，为了肚子和营养，大人也会阴纵之。这事也让我想起了泰戈尔文章里的一个特写：母亲在树荫下做针线，树上的孩子故意的把母亲做针线的阳光遮住，惹得母亲充满无限爱意地骂他“你这坏孩子！”

      距离我们那次偷瓜，也过去很多年了，可是我却越来越觉，得很有必要把我经历的和听来的偷瓜故事讲出来，偷瓜这事也很有意义不是？

热爱骑行、画画的顾伟老师

作者简介：

顾伟，山东省美协会员、郯城县美协副主席、郯城实验中学美术教师，作品多次在省市展览中获奖。近年来热衷于大写意，沉醉于对物象概括和意趣的表达，已见端倪。

采稿：孔明百科网  编辑：张新杰  杨俊飞